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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映画

2019-02-24 10:27 韶关日报 麦挚强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电影美工,偶尔会到放映室帮着放映员放电影。虽然只有一年时间,但从那时起,我就一直从未停止过放电影,不是在放映室,而是在脑海里  

……  

从小在电影院旁边长大的我,不断受到电影的熏陶,电影里呈现出的声光映画让我对世界有着多角度的理解。不知不觉地,我喜欢上了这种用立体的电影形式来描述我的生活、呈现我的思想,成本超低,就在我脑海里,我就是导演、我就是制片、我就是摄影师、我就是主角……  

我喜欢在独处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品味过往的生活、憧憬要过的日子、分析身旁的事物,感悟人生、创造未来。随着年岁的增长,童年的生活点滴时常会被配上音乐加上旁白不断地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放映。  

家乡的池塘不止一次在缓缓的《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烘托下变得清晰起来。明亮的月光照射在泛白的水面上,微风,将一池碧水逐拥着浮萍在荡漾,鹅卵石砌成的池塘基围里,偶尔,你会看见几只虾顶着两盏灯笼在清澈的池水中爬行。池边的晒谷场散落着几堆禾草垛,让夜空弥漫着乡村特有的稻草香,而晒谷场旁几株不甘寂寞的薄荷,会不时为这难忘的夜色注入几缕清爽,蛙叫虫鸣汇同孩童的嬉闹声在池塘周围此起彼伏。二十世纪的中后期,村前的祠堂和塘边的晒谷场就是人们入夜时聚会的地方,人们在劳作了一天后,都聚在祠堂大门口的池塘边,男人们抽着水烟悠然自得看着自己孩子在晒谷场喧闹,女人们则在塘边小溪中洗衣与八卦。  

我喜欢德沃夏克的第九交响曲,每每听到第二乐章第二部分突然出现的双簧管独奏打破沉寂的那一段,都会勾起1969年我从乡下回到马坝,回到爸妈身边那些回忆。那年正值召开“九大”,也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新世界的一年,很多我第一次见到的东西让我激动,让我难以忘怀。摇曳的电灯、香气扑鼻的肥皂、会说话的收音机、夜空中燃爆的绚丽烟花,还有那撩人的火车汽笛声音。马坝河那时河水清澈,堤坝是大石头垒成的,从朝阳小区走到河坝,会看见堤坝下面有一条小木桥,对岸是长满绿色植被的河滩,河滩与山峦之间有一条铁道一直延伸到河上游的铁道桥,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一列火车驶过,火车发出独特的“咔嚓”“咔嚓”声淹没小木桥下曹溪水流过石头的“哗哗”声。过了铁道桥就是车站,那个年代的火车进站出站都会鸣汽笛,听见火车发出“呜……”的汽笛声,随后,你就会看见一列火车喷着蒸汽驶过铁桥,发出那独特的“咔嚓、咔嚓”声响,那是我看见最有趣、最震撼的景象。更有趣的是,火车晚上通常发出老牛叫一般的“哞”声,星空下,那声音会在静谧的山峦回旋几个来回才消散,这时,天上的星星就会眨眨眼、月亮也会意一笑。  

上小学时,城里只有一条现时的中华路靠河一边有房子,一条长满细叶桉的马路一直通到老城马坝街,通往县委的岔路口有一个那个时代的标志性建筑——忠字门楼,路的两旁都是稻田。春季从马鞍山看下来一片绿油油的;夏季,马鞍山被周围金灿灿的水稻衬得格外翠绿;冬天,稻田里种满了紫云英,春节前就开花啦。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们都会情不自禁地跃过公路与田间的一道水渠,步入铺满紫云英的田中,仿佛游走在花的海洋里,如果你够浪漫,缓缓仰天躺下,泥土以及美丽的紫云英会托着你。此刻,蓝天白云是那么的贴近,簇拥在紫云英花海中会有置身天堂的眩晕。这时,你合起双眼,阳光与紫云英在双合的眼睑里竟然投射出仙境一般朦胧和飘逸。  

上世纪七十年代,马坝城最雄伟的建筑应该就是坐落在马鞍山脚下的电影院了。那时,看电影是人们茶余饭后最热衷的事情,人们对这座趋之若鹜的影剧院建在离老城两公里的山坳间颇为不解,有一种说法是可信的,因为这里是工农兵的结合处,细细想来,也确实如此。影剧院处在老城、韶关钢铁厂与驻韶部队的中心部位,电影,通常从早上九点放映到深夜十二点,这个工农兵结合处是当年方圆二十里最热闹的地方。这里,地势高,建筑也高,站在影剧院的顶楼可以俯看整个马坝城,我和我的小伙伴们经常在这里徘徊嬉戏,因为我们都觉得那是世界上最高的楼,直到小伙伴中的一位小演员随剧团去了一趟广州回来,他神采飞扬地吹嘘他去过中国最高的27层楼,还吹牛说他曾在广州宾馆最高的27层楼顶上往下尿尿,尿完,那一段尿液竟然还在空中坠落未到达地面,我们居然都信啦,并且还露出了羡慕的眼神。如今,马坝城中,二三十层的高楼比比皆是,那座影剧院已被文化中心取代了。  

每次开车回乡下都要经过舅公居住的九连山金花洞,木信叔曾在这里带我进山打猎,布谷鸟的叫声,现在依旧还在山谷中回旋,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布谷鸟的叫声,那是一种代表乡下山间田野的声音。这时,我会情不自禁地把车载音乐调到吴金黛制作的《森林狂想曲》,瞬时,驾驶的疲惫会在大自然的流水声和雀鸟声以及著名乐曲合成的天籁之音中消散殆尽。村后溪河旁的那棵祖父种下的红棉树,历经百年,在清澈的溪流和翠绿的稻田衬托下,依旧是那样高大挺拔,满树盛开的娇红花朵让人叫绝,树干上密密麻麻的瘤刺又似乎在述说着岁月的沧桑。 

小时候我们在马鞍山后山种下树苗,现在已经长成了大树,走在绿树林荫下,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投下的斑驳光影印在带着子孙悠闲散步的老人身上,他还在讲着当初我们植树时老师说的“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典故。绕到山前,县委大院后面的池塘变成了设施完备的公园,一架在60年代还充满科技感的“歼五”战斗机现在成了公园摆设,一些调皮的孩子甚至随意地在飞机身上爬上爬下,发出闹人的嬉笑声。穿过与公园相隔的一栋区委宿舍楼,与之相连是区委宿舍大院的小公园,上世纪70年代那座具有电影《芳华》特质的县委礼堂不见了,县委宿舍旁那些每年都把花瓣洒满一地的紫荆花树也不见了,庆幸的是礼堂旁的老樟树与石榴树都保留了下来,还有那四栋苏式县委宿舍楼。在楼与树之间依旧飞来飞去的小麻雀发出“唧唧咋咋”的叫声,仿佛在滔滔不绝地讲述40年的岁月变迁,讲述它们看到过发生在这大院里的一切故事。傍晚,我时常会坐在大院小公园的石凳上,瞭望着深邃夜空里的月亮,把自己想象成躺在乡下晒场的禾草堆上,怀抱一把吉他,然后轻声吟唱:“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了,特别是在改革开放四十年里,生我养我的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留下来的东西告诉我,那些过往的映像就是你的生活,那些属于你和不属于你的东西本质都没有变,变的是容颜,不变的是情怀、是生活的意愿,还有追求新生活的道路。

责任编辑:侯海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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